蔡念辛律師談天說法

原文刊載於 2013年04月06日 蘋果日報

http://www.appledaily.com.tw/appledaily/article/headline/20130406/34934589/%E5%A5%B3%E5%85%92%E8%B3%B4%E5%AE%B6%E7%88%B6%E6%8F%90%E5%91%8A%E9%80%90%E5%87%BA%E9%96%80

【郭芷余、王吟芳、國際中心╱連線報導】

台南一名梁姓父親與31歲女兒失和，指摘女兒大學畢業賴在家中，白天睡覺，晚上出去玩，還常帶男友回家同宿不顧名節，屢勸不聽，祭出《民法》逐出家門條款，提告要將沒有穩定工作的女兒趕走，法官雖認為梁父數落並非都有道理，但女兒遷出可避免感情持續惡化，也有助於學習獨立，判決女兒須搬走，全案定讞。記者走訪梁家父女台南住處，發現不僅女兒搬家，屋主父親還把房屋賣掉，新屋主已僱工裝潢。鄰居說，這2年梁家夫妻不知為何吵得不可開交，女兒挺母與父對峙，最後母女陸續離家。記者聯繫不上女兒，63歲的梁男透過律師拒訪。律師蔡念辛指出，《民法》規定「家長對於已成年（指滿20歲）或雖未成年而已結婚之家屬，得令其由家分離。但以有正當理由為限。」蔡表示，像要求子女獨立、子女不尊重家人甚至施暴等，都算正當理由，但可能受限華人家庭有父母本來就應扶養子女等傳統觀念，這類訴訟非常少見。

不工作遊手好閒

判決指出，梁男指女兒大學畢業、四肢健全、智慮正常，4年多來卻不找穩定工作，白天常在家睡覺，睡醒出門玩到半夜才進門；且不顧名節，三天兩頭把男朋友帶回家同房過夜。前年10月19日，梁男為了臥室被女兒反鎖大吵，錄下兩人互罵，梁男先罵女兒：「妳這個無賴，長那麼大了都不工作，整天在家睡覺，晚上出去玩」、「養妳不如養條狗」，女兒回罵：「你連豬也不如！」梁認為自己長期與妻子感情不睦，女兒在母親的影響下對他態度大逆不道，因此請律師對女兒提出「由家分離」官司。

分開住避免失和
女兒訴訟時反批父親激她口出惡言還錄音，且她曾到補習班上班也有短期零工，並非都沒工作，住家裡也是為了照顧生病母親，並強調與男友交往多年，男友偶爾放假南下才同住，況且父親也曾以家長之姿招待男友，懷疑是父親外遇才借題發揮。
台南高分院法官認定，此次口角父親也是口不擇言，且女兒長大成人，與穩定交往的男友同眠並無不可，父親的指摘不完全正確。但不論父女感情是否不睦，父親要求成年子女自力更生也是合情合理，且梁妻後來也搬出去，女兒在家照顧母親的理由已不存在。
法官認為若父女分開住，可避免失和延續，且有助於女兒學習獨立，為雙贏之舉，判決命女兒搬離。至於國外情形，律師林炳昌指香港沒有「由家分離」的規定。歐美方面，經查2011年義大利有對夫婦認為41歲兒子有穩定收入卻「賴家」，曾祭出存證信函要求搬走，揚言提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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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伸探討：

依《民法》第一一二二條、一一二三條規定，「家」是指以永久共同生活為目的而同居之親屬團體。「家」有家長一人，通常由最年長、尊輩者擔任，其餘均為家屬，且不以具血緣親屬關係為限，只要是為永久生活而同居一家就屬於家屬。例如，早年大家庭納綼妾、童養媳，雖然沒有親屬關係，但仍是家屬。且依《民法》第一一一四條規定，家長與家屬互負扶養義務。

依《民法》第一一二七條、第一一二八條規定，家屬已成年或未成年已婚者，不需理由即可請求離家。家長亦可以「正當理由」要求成年家屬離家。此為民國十九年之立法，至今均未修正，或許因華人傳統觀念，因「請求離家」而至法院訴訟的情形非常少見。

早年司法裁判，這類案件多發生在家長與無親屬關係之妻妾間衝突，因若家屬不具親屬身分，自家離去後，家長就不再對其負扶養義務。最高法院就有判例指出「夫亡故後，遺妾與其他男人通情書，家長可以此為由，令其離家」。但隨時代演進，本條的適用反倒多發生在父母與子女間，例如，成年子女認為父母對管教太嚴格而要求離家；或父母認為子女不務正業、不盡孝而要求離家。

原文刊載於 2013年02月27日 蘋果日報

【郭芷余╱高雄報導】

高市洪姓男子遭懷疑睡朋友妻，前年二月被好友楊佳旭撂人拖去摩鐵海扁，並以牙刷刷下體、熱融膠燙身體，囚禁凌虐三天才爬冷氣孔脫困，洪男提告求償，去年法院審理時，洪父心疼兒子受虐，當庭大罵施虐者「畜生」，反被告公然侮辱，但檢方認為洪父對兒受虐發表言論應免責，昨將他不起訴。

高雄地檢署查出，前年二月，三十一歲的楊佳旭懷疑妻子林哲瑜與賣飲料的好友洪男（三十五歲）有染，夫妻爭吵互毆，林女隨口坦承出軌，楊男憤而找軍中同袍潘建邦、林俊佑、戴仲孝、邱上銘與妻子共六人，帶木棒、熱融膠、繩索及膠帶入住摩鐵，再命林女打電話叫洪男前來。

疑戴綠帽下毒手

洪男現身就遭痛扁，手腳被用膠帶綑綁在椅子上逼供，但堅決否認通姦，楊男竟拿浴室內牙刷，沾牙膏狠刷洪男下體，其他人則把熱融膠加熱後滴在洪男身上，再抬進浴室澆冷水，凌虐數小時直到退房，隨後轉往他處囚禁並持續虐待，還播佛經要洪男自省改過，三天後洪男才爬冷氣孔脫逃報警。楊男等人落網後各被判二月至一年四月不等徒刑確定，並須賠洪男八十萬元，楊男夫妻也離異。去年六月民事庭審理時，洪父不捨兒遭虐，當庭痛罵潘男等四打手「畜生！還是人嗎？」，結果挨告。檢方開庭時，六十歲的洪父坦承罵人，但否認有公然侮辱，強調兒子被打成豬頭熊貓眼，對方說沒錢賠償，卻有錢請律師，這種行為簡直跟「畜生」無異。

檢認定言論自由
檢方認為洪父對兒子受虐求償發表言論，雖令對方感到不快甚至名譽受損，仍屬言論自由，故不起訴。律師蔡念辛指出，法庭上罵人畜生，通常會吃公然侮辱官司，但若從發言脈絡，可知因自衛或對可受公評之事發表適當評論則不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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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伸探討：

《刑法》第309條第1項：「 公然侮辱人者，處拘役或三百元以下罰金。」所謂「公然侮辱」，是指在不特定人得以共見共聞之情形下，對於某特定人以言語或舉動辱罵、嘲笑或其他輕慢之表示，足以減損該人在社會上之人格、地位、貶損其聲譽評價而言。

實務上，如公開罵人「王八蛋」、「畜生」幾乎都會成立公然侮辱罪，本案例係因情況確屬特殊，因而被認定評論堪稱適當，若在其他一般情形恐難脫罪。

原文刊載於 2012年08月29日 蘋果日報

【郭芷余╱高雄報導】

為人師表，竟趁機襲胸？高雄美濃國小鍾姓男老師被控餐敘後，趁某技職專校女職員不勝酒力獨自在車上、開著車窗閉目養神時，從車窗外伸手摸胸，女職員驚醒見鍾男站在車邊，憤而提告，雖鍾男否認，但因被害人事後向同事哭訴又看精神科，雄檢將鍾男依乘機猥褻罪起訴。

遭起訴的鍾姓老師（四十歲）曾任美濃國小性別平等教育委員會委員，昨電話受訪時，無奈又不滿地說：「我與她素昧平生，這些指控子虛烏有，既然見報了，我不便再說什麼，其他的只能在法庭上說了！」校長邱毓洋則表示不清楚此事，「不予置評」。

稱察看無襲胸

起訴指出，今年二月二十日上午，南部某技職專校派員到美濃地區辦理附設中學部招生說明會，會後與美濃國小教職員到當地的閤家歡小吃部餐敘，席間一名年輕的技職專校女職員酒後不適，在女同事陪同下，到停車場旁的公務車內休息，並搖下車窗躺睡在副駕駛座。當天下午三時許，鍾男走到公務車旁，見女職員睡在車上，車窗打開，一時心生歹念，伸手摸胸，女方驚醒，見鍾男站在車旁，認定被鍾男侵犯，憤怒報警。但鍾男聲稱只是禮貌性地去察看女職員狀況，否認襲胸。

可處六月徒刑

雖鍾男堅決否認，又無其他人證，但檢察官認為被害人與男老師素不相識，案發後立即跟女同事訴苦，還到醫院看精神科，故認定鍾男趁被害人意識不清時摸胸，依乘機猥褻罪起訴，可處六月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。律師蔡念辛分析，此案被害人指述的可信度將是法院判斷關鍵，因若無其他事證如監視錄影畫面等佐證，法官可能依罪疑唯輕原則判鍾男無罪。但若法官認為兩人素昧平生，被害人缺乏陷害動機，則傾向相信被害人說法，鍾男恐難逃刑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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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伸探討：

在多數指控性侵之案件中，「被害人的指述」往往是最關鍵的證據，因此最高法院也認為必須要有其他證據補強佐證，不得僅憑被害人之「單一指控」就認定被告犯罪。從而，「被害人指述的可信度」總是審理過程中檢、辯雙方攻防的重點，例如，被害人事後的反應是否合於常情、是否曾經呼救、說法是否有前後不一等，皆是法院審酌證詞是否可信的指標。

原文刊載於 2013年03月15日 蘋果日報

【顏振凱、林錫淵、郭芷余╱連線報導】

綠營公認的美麗人妻，綠委趙天麟太太丁雅婷，去年十月在高雄醫學院附屬醫院女廁疑遭人偷窺，警方迅速找到嫌犯，丁提出妨害秘密告訴，但檢察官做出不起訴處分。檢方解釋，妨害秘密罪構成要件是利用「工具」或「設備」窺視他人，嫌犯沒用工具，因此不起訴。丁雅婷近日在臉書憤怒留言：「身為受害者，我想問正義在哪裡？」律師蔡念辛說，被害人可能覺得自己被偷看，被告卻沒事，很不公平，此案雖不構成《刑法》妨害秘密罪，警方仍可依《社會秩序維護法》處偷窺者六千元以下罰鍰。律師呂秋遠則質疑，檢察官當場應建議丁雅婷改以《性騷擾防治法》提告，不知為何沒這樣建議？

辯稱恍惚進入女廁

高市警局三民一分局昨證實，去年十月十一日晚間六時許，丁女到高醫女廁如廁發現有男子偷窺，立刻報案，警方調閱監視器，一眼就認出嫌犯是常在高醫附近遊蕩的男子，當警方步出高醫時就發現涉案人，將他逮捕，但該男否認偷窺。 丁雅婷近日在臉書留言，指嫌犯辯稱一時恍惚進入女廁，否認有妨害秘密犯行，檢方也認定嫌犯沒使用任何工具、設備窺視，所以不起訴。丁氣不過留言：「他在隔壁間廁所站馬桶上偷窺，被我發現後馬上奪門而出，這是哪門子的恍惚？」 丁雅婷昨不願多談當天細節，僅強調不希望又有人受害，所以堅持提告。丁說：「妨害秘密是警方建議，但同為女性的檢察官卻以不起訴結案，我無法接受。」回覆友人關切時，丁留言嘆：「這種判決讓我覺得被懲罰的是我。」

逢春節錯過再議期
趙天麟也說，他太太為了不讓其他人受害堅持提告，沒想到檢方以不起訴結案，且時值農曆春節，太太直到年後才收到不起訴處分書，過了七天內得要求再議的期限。趙感謝高醫和警方協助，但質疑檢察官的不起訴理由，「是否意謂男性偷窺者到女廁準備好，只要沒工具、辯稱恍惚，就不會起訴？」

犯《社維法》仍可罰
高雄地檢署對此案做出不起訴處分，襄閱主任檢察官呂幸玲說，《刑法》妨害秘密罪的構成要件是無故利用「工具」或「設備」窺視、竊聽他人非公開活動，但窺視丁女的被告未利用工具偷窺，檢察官依法只能不起訴；若被害人不服可聲請再議。呂指偷看他人上廁仍觸犯《社維法》，此部分由警方依其職權認定開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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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伸探討：

《刑法》第 315-1條：「 有下列行為之一者，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或三萬元以下罰金：一、無故利用工具或設備窺視、竊聽他人非公開之活動、言論、談話或身體隱私部位者。二、無故以錄音、照相、錄影或電磁紀錄竊錄他人非公開之活動、言論、談話或身體隱私部位者。」

本案例中，因偷窺者並無利用任何工具或設備，不符刑法妨害秘密罪之構成要件。惟警方可依《社會秩序維護法》第 83 條：「 有左列各款行為之一者，處新臺幣六千元以下罰鍰：一、故意窺視他人臥室、浴室、廁所、更衣室，足以妨害其隱私者。二、於公共場所或公眾得出入之場所，任意裸體或為放蕩之姿勢，而有妨害善良風俗，不聽勸阻者。三、以猥褻之言語、舉動或其他方法，調戲異性者。」規定，對偷窺者課予行政罰。

原文刊載於 2013年01月17日 蘋果日報

屋主自保 租約載明「惜命條款」

2013年01月17日

慎選房客

崔媽媽基金會主任馮麗芳表示，房客自殺身亡，房東向死者繼承人求償的案例中，法院判賠或不賠都有，目前仍無統一見解，但房客自殺不外乎經濟和感情因素，建議房東挑選房客時，可依對方精神狀況或談吐判斷是否要出租。律師蔡念辛則建議房東可在租約載明「珍惜生命條款」，作為日後求償自保的依據。

可向繼承人求償

蔡念辛指依目前司法實務，法官判房東勝訴的主要理由，是認定房客在租屋處自殺，會使房屋變凶宅而貶值，即使房客非故意讓房屋跌價，也有過失責任；而判房東求償敗訴的法官認為，房客自殺後，房屋結構無損壞，房東仍可自由使用或出租，且房東通常無法舉證房客自殺是故意侵害其利益。蔡念辛建議房東可在租約載明「珍惜生命條款」，如寫下：「因房屋若發生自殺事件，將成為凶宅，減損房屋價值，侵害屋主權益，請房客珍惜生命，勿於租處自殺。」 若日後不幸發生自殺事件，房東可依前述條款，主張房客簽約時已知自殺後果，仍在租屋處自殺，顯然故意造成房屋貶值，具此向繼承人求償，若房東擔心觸霉頭，則可改用溫馨關懷口吻，將自殺後果寫入租屋契約中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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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伸探討：

關於此類「租客自殺成凶宅」之案例，法院有判決自殺者成立侵權行為應對屋主負賠害賠償責任者，亦有判認不成立侵權行為者，關鍵在於係適用民法第184條第1項前段「故意、過失侵害他人權利」，或同項後段「故意以違背善良風俗方法侵害他人利益」，而有舉證程度之差異。

一、認為自殺者成立侵權行為之法院判決，多適用民法第184條第1項前段，認為房客於租屋處自殺，將使該屋成為所謂「凶宅」，於不動產交易上將減損交易價值，屬於對屋主房屋所有權、財產權之侵害；縱然房客應無故意要侵害房東權利，但依一般通念，應能預期產生房屋價值減損之結果，難謂無過失，因此應負侵權行為責任。

二、認為自殺者不成立侵權行為之法院判決，則多認為房客自殺並不影響房屋的硬體結構、並無有形損壞，屋主仍可自由處分利用，並無屋主所有權或財產權受侵害之情事。頂多可能對「房屋交易價值」產生影響，又房屋交易價值使否受損屬於民法第184條第1項後段之「利益侵害」。從而，必須舉證「房客自殺時有侵害房東財產上利益之故意」，屋主於訴訟時往往因無法舉證房客自殺有此「侵害房屋財產利益」之故意而敗訴。

因此我建議房東在簽訂租約時載明「惜命條款」，並非於不幸發生後，房東就當然可直接依據該契約條款向房客之繼承人請求損害賠償，仍須證明行為人是惡意造成損害。故此條款的用意在於日後訴訟時之「舉證」，透過此條款證明房客「明知在租處自殺會減損房屋價值」，證明其行為具有侵害屋主權益之故意。